黄土岭白求恩大道

黄土岭旅游

白银坨白求恩卫生学校学生遇难地雕塑。

1939年,黄土岭战斗中,我军向日军旅团长阿部规秀开炮。

李二喜的四发炮弹在八路军的抗战史上,写下了光耀千秋的一笔,击毙阿部规秀的这门迫击炮,之后成为国家一级文物,陈列在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。

一

多年来,2009年春天,我再次有了一定要采访老英雄李二喜的念头,我再次怀着敬仰之情拜谒了那门带着传奇色彩的迫击炮,我总想写一写黄土岭之战,我曾数次参观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。

每一个中国共产党员都要学习这种精神,这是什么精神,这是国际主义精神,这是共产主义精神,12月1日,又于当月21日,文中写道：一个外国人,把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当做他自己的事业,写下了那篇永存史册的文章《纪念白求恩》（原题名《学习白求恩》）,消息传开,冀中抗日根据地军民陷入深深的哀痛之中,延安各界举行了隆重的追悼大会,毛泽东同志题了挽词,毫无利己的动机。

2009年深秋,我第一次去冀中黄土岭采访。

程默告诉我,黄土岭是涞源县一个村子,历史上被称作黄土岭口,自古为战略要地。

山路很不好走,吉普车像跳摇摆舞,中间还抛锚一次,我想白求恩当年应该在这条山路上走过。

颠颠簸簸走了近两个小时,终于到了。

放眼望去,但见村子东北南三面的山梁上,秋风染就的苍黄颜色,深深浅浅,高高低低,远远近近,一幅令人陶醉的秋景图,再举目望去,碎石块砌筑长达五余公里的高墙闯入眼帘,行前我曾查阅史料,考证此为东汉时的古中山国长城,两千多年过去,城墙早已坍塌,但仍能想象当年的雄伟。

拾土阶向上走,遥遥看到了黄土岭战役纪念碑。

走近了端看,纪念碑置立于一个风雨亭中,四下里望去,再无游客,但见荒草摇曳。

拜谒了纪念碑,我问程默：“除了这里,黄土岭战斗还有什么标识性遗址吗,”。

程默道：“阿部规秀毙命的院子还在,”。

“去看看,”

“走

我一时间有些失落,或说有些恍惚,若不是街门前那块标识牌,谁也不会知道这里是日本名将之花毙命之处,沿着山道走了几分钟,便看到一个很平常、很普通的山村小院儿,除此之外,再无别的介绍与说明,这里真的是那个传说中的战斗遗址吗。

但我突然意识到了时间的流逝,日子接续,四季轮回,时间真的了无痕迹。

时间的标识是为了提醒,提醒是为了强调,强调是为了记住。

今人理所当然要记住七十多年前那场名扬四海的战役――黄土岭战斗。

可是,今人真的记住了吗。

沏了壶乡间粗茶,浅浅地喝着茶,那天夜里,下起了蒙蒙小雨,我们住在了黄土岭村,房东张振东大哥,很热情,我们吃罢了夜饭,坐在炕上,细细地聊天,听窗外雨声入耳入心。

白求恩的历史身影莫非已随这秋风而去,直抵历史深处,一阵恼人的秋风,一阵凉意漫上心头,第二天一早,张振东大哥带我沿着山道走着,昨夜一场秋雨,我看着周遭的草木萧瑟,果真时光如秋风过耳,一阵风,我一时发呆,时间仿佛停摆,我感受到战后的空寂。

”张大哥听了,我问：“张大哥,你们为什么不开发呢,突然摆手笑了笑,我也笑了,从不背后论是非,张张嘴,黄土岭有这么好的历史文化资源,这是山里人的性格。

二

就这样我在黄土岭的考察匆匆结束,后来程默推荐我到不远的白银坨看看去,那里是白校（即白求恩卫生学校）学生遇难地,或许能寻到些历史的痕迹。

白银坨是顺平、易县、涞源三县交会处,我知道那里是白校学生遇难地,但是那里还能有什么历史的遗址吗。

她在白银坨搞起了红色旅游,第二天一早便去了白银坨,程默似乎听出了我的心思,他笑道：“顺平县有一个女同志,名叫刘芬芝,很是了不起,”我顿时有了情绪。

很遗憾,刘芬芝外出了,白银坨旅游开发区副总经理薛葆先生接待了我。

薛先生陪我上山,我说去凭吊一下白校学生的遇难地,上边是白校学生的浮雕,四下看去,去了梯子沟,山路上的黄栌树在风中挥舞着红红的叶子,山道上的白色野菊开得正盛,山底的泉水汩汩作响,在薛葆先生缓缓的讲述中,吃罢午饭,阳光明媚,深秋季节,似舞动着一面面昂扬的旗帜,迎面而来的是一面烈士纪念墙,山野寂静,我耳畔轰然响起了几十年前的枪声……。

几百名日军在如影随形,日军的追击越来越近,白求恩卫生学校的学员们仍然在艰难地转移,这是一场生命与死神赛跑的转移,紧追不舍,弥天的杀气,卷地而来。

成了日军的杀人场,已经埋伏在山头的日军开枪了,鬼子们冲进了梯子沟,长达近三百米的梯子沟,学员们和伤病员奋起抵抗……。

院长倒下去了,政委倒下去了,护士长倒下去了,花季少女们成了残暴日军练习射杀的活靶……。

所有躲藏起来的老百姓都能听到梯子沟里的杀声,所有人都能想象梯子沟已经血流如河……。

那一刻如此空旷,那一刻如此漫长,惨白的月亮无力地悬在空中,无力地吹着,山民们摸进梯子沟,沟里是一百多名白求恩卫生学校学员和几十名八路军伤病员的遗体,接近黎明时,像被抽去筋骨的风儿,血腥气味经久不散。

白银坨从此长出一种白色的菊花,渐渐长得满山满谷,悲愤的山民们,草草掩埋了这些早折的花季少女,之后有传说,开得白光如炽,当地老百姓感慨地说,那是白校学员们的魂魄呢。

这还是当年的月亮吗,当年那月儿似有魂,月亮似一轮被擦拭一新的古镜,圆圆的月亮已经升起来,我与薛先生走出梯子沟之时,山峦起伏,树影幢幢,游移在空中,哦,此月非彼月。

我与薛先生在弯弯的山道上走走停停,悬崖上的白菊花在月光下,如炽如燃,像是当年那些白衣天使们仍在山中匆匆移动。

我突然想到了刘芬芝,刘芬芝是一个做医护的女子,天色向晚,山里的风很硬了,我问薛先生,如何跟红色旅游扯到了一起。

白银坨自古是个出银的地方,各地开矿成风,便招来了众多的开矿者,白银坨千疮百孔了,薛先生笑道,数年前,一时间。

她当然知道白银坨是烈士的纪念地,今后人们连一个凭吊烈士的去处也没有了,烈士们若地下有知,她那次偶然来白银坨收购蘑菇,刘芬芝当时在县城开着一个很有名的饭店,薛先生说,看到了这些乌烟瘴气的景象,她登时气愤了,她是土生土长的顺平人,如此乱挖乱采,且不说破坏了环境,岂可安生。

刘芬芝承包了白银坨,她要恢复白银坨的青山绿水,可是承包了白银坨,用刘芬芝的话说,恢复了地貌,于是,她要赶走那些开矿者,几场官司下来,矿主们输了,将矿坑填平,当时赌着一口气,做什么呢,几经考虑,她选择了搞红色旅游。

红色旅游,白银坨红色旅游名声大振,如此开发红色旅游让刘芬芝动了血本,说起来挺美好动听,干起来却很不容易,做生意挣下的钱,全都投入了进去,几年过去,后被省委、省政府授牌“河北省爱国主义教育基地”。

我在白银坨展厅看到了刘芬芝的照片：一个四十多岁的女子,我在白银坨参观了两天,刘芬芝仍没回来,一身紧身短打扮,干净利落,锐利的目光透出来精明强干。

薛葆先生说：“刘芬芝说,搞红色旅游,是为了赓续白求恩精神,凝聚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能量,这是实现英雄理想的途径,”。

我点头称赞道：“这块土地上,有着生生不息的英雄‘精神基因’,”。

黄土遍地都是,”薛葆淡然笑道：“谈作家必定知道黄土啊,“因为这是黄土地,能入诗吗,”。

梅尧臣也有诗云：莫计暄寒与风雪,我笑了：“记得苏轼有诗云：今朝僮仆喜,黄土复可抟,古来黄土北邙堆,”。

似乎还想说什么,却终于没有说,薛葆笑了笑。

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,薛葆一直送我到了山口,薛葆突然问了我一句：“谈作家,当下一些人以赚钱为首要的目的……我能说些什么呢,您说,吃罢早饭,如果刘芬芝承包了黄土岭,怎么样,”我没有回答。

三

一晃五年过去了……沉寂了多年的黄土岭欢腾起来了：那里要建设一条白求恩大道,那里要搞红色旅游……,花开花落。

成立了黄土岭旅游开发公司,承包了涞源县黄土岭,我突然在报上看到,她在新闻发布会上激昂地说,要发展红色旅游,白银坨旅游开发区总经理刘芬芝,2014年夏天,要建一条白求恩大道。

建设白求恩大道,某报载：白求恩大道是白求恩同志在援华抗战期间走过的一条路,白求恩大道建成后,将拉动阜平县、曲阳县、唐县、顺平县、涞源县、易县、满城县沿途200多个村庄建成白求恩红色旅游小山庄……,白求恩同志在这些分散隐蔽的山村,全长160公里,创办了晋察冀军区卫生学校,刘芬芝讲,拉动革命老区脱贫,发展红色旅游事业,以及衍生出的白求恩小镇、白求恩纪念园等,旨在弘扬白求恩精神,这里应该是白求恩精神的故乡。

读罢新闻,心潮澎湃,好一个奇女子,我记忆中照片上的刘芬芝,骤然再次鲜活生动起来。

习近平同志在9月3日的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上动情地讲道：“我们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,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胜利70周年的热潮在全国掀起,2015年,这一年,是一个令人鼓舞的年份,就是要铭记历史、缅怀先烈、珍爱和平、开创未来,”。

刘芬芝在黄土岭上建设白求恩大道,当然是正当其时呀。

向导也笑了,薛葆先生的头上多了些白发,向导竟然是薛葆先生,见面我笑了,刘芬芝专门派个向导来接我上山,薛先生便带我去了黄土岭,我在山下等了片刻,向导便来了,几年不见,彼此感慨了一番。

建设白求恩大道,首先要建设一个白求恩小镇,会上出示了白求恩大道示意图,去年她不仅到北京白求恩研究会走访白求恩事迹,还专门请白求恩研究会的专家到白银坨召开了白求恩思想研讨会,薛先生对我讲,实属不易,几年来,刘芬芝东奔西走,得到了广泛的支持,并决定开发黄土岭,带动这里的老百姓脱贫致富。

白求恩小镇、白求恩纪念公园、白求恩大道同时破土开工了,被邀请担任白求恩小镇名誉镇长,应邀来北京出席纪念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0周年大会的加拿大安大略省穆思克卡区主席林克先生,薛先生说,去年秋天。

来到了工地,工地上人声鼎沸,我们一路说着话,来之前,白求恩大道的景象在我脑海中彩排过多次,但是,远不如眼前如此震撼和精彩,车来人往,一幅久违的劳动图画,撞入我眼帘的是,他们脚下的黄土,与他们脸上的笑容。

不忘记历史的民族才是可以长久的民族,总有人不会忘记。

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：“薛葆呀,那么多人支持刘芬芝,她是怎么说动他们的,”。

薛葆听罢笑了：“或是白求恩同志的精神感动了他们吧,”。

薛葆望着正在开工的大道,深沉地说道：“刘芬芝说的对,其实,我们中国人不是一盘散沙,是一片黄土,”。

“黄土

“是的,我们中国人都是黄土的性格,我们都有黄土情结,”。

“说来听听,”我心下一动。

“黄土有黏性,可以团成团,沙子不行,”。

“这个比喻我还是第一次听到,”。

刘芬芝说得深入精辟,叫做黄土精神,黄土精神,因为我们共有的黄土精神,刘芬芝起了一个名字,刘芬芝才得到了众多的无私支持,“黄土是优质土壤,都应该有这种黄土情结,有着生生不息的‘精神基因’,我说不好,谈作家,凡是中国人,是这个意思吗,”。

我听得心动,认真地点头：“你们说得好呀,”我的眼睛一时湿了,转身向西望去,西边就是狼牙山。

我们崇尚英雄,历史的重量,历史的深处,有沉淀远久的‘心灵密码’,薛葆的声音一时沉重了：“我不禁想起了前段时间的‘狼牙山五壮士’名誉侵权案,法律捍卫了英雄的名誉权,让人们再次沉思英雄的价值,一个判决,纪念烈士,才能积蓄精神,不忘初心,我说的对吗,”。

消解英雄价值,也就在于重新树立英雄的价值,瓦解民族精神,动摇民族根基,一些人虚无历史,以否定历史为乐,必定会伤害民族情感,颠覆英雄,以抹杀英雄为荣,我用力点头,一时无语,是啊,一段时间以来,混乱共识,用所谓的再发现、再思考、再评价,久而久之,白求恩大道的意义。

薛葆笑道：“谈作家,累了吗,歇歇,”。

我笑道：“往上走,有人等我们呢,你看,”。

半山腰,一个中年妇女朝我们招手。

薛葆笑道：“她就是刘芬芝,”。

阳光下,一个中年妇女的笑容无比灿烂……。

我在白求恩大道的工地参观了三天,河北省旅发大会如期结束,我回到住地,查了“黄土”这个我们大家都熟视无睹太久的名词。

西北黄土高原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土高原,华北黄土平原是世界上最大的黄土平原,属优质土壤,还有其他土壤所没有的独特品质,不仅具备土壤的腐殖层、淋溶层、淀积层的分层特征,比世界任何一个国家都大,我国的黄土分布面积,它如此被释义：“黄土”是距今200万年的第四纪时期形成的土状堆积物,对农业生产极为重要。

另一个释义：“黄土”为中药,入地三尺的黄土可作药,气味：甘、平、无毒,和中解毒,消肿疗疮,治痢疾、中暑、腹泻,《本草再新》：入心、脾二经。

刘芬芝说的对,如此黄土,民族之本,我合上辞典,不禁潸然泪下。

黄土,黄土岭,黄土岭上的白求恩大道,哦。